那是家乡的一条南北绵延七八公里长、宽不足十米的无名小河,河的年岁肯定在我的年龄之上。
我少年时曾误闯此河,走钓乌鱼,收获了意料之外的喜悦。
记忆中的家乡小河,终年无人光临。河两岸长满郁郁葱葱的芦苇,河里无舟可行,春夏秋三季长势茂盛的水花生像一条长长的绿色棉被覆盖河面之上,绿被之下的河水缓缓流动。
此河北临数十米宽的团结河,南接里下河地区的蟒蛇河,不知此河行情的人以为这是一条死河,它自然也撩不起渔民捕鱼的兴趣。
那年秋天,我误闯此河的芦苇荡边,拨开芦苇丛,伸出竿子,将饵荡进水中。
那是一支粗粗的竹竿,竿梢系着栽秧绳,绳端系着一根铁钉弯成的钩,钩上挂着比乒乓球还大的田鸡,一落水就“咚”的一声。
原想随处玩玩,不想“咚”声三五下之后,水中的芦苇好一阵颤动,像水老鼠惊逃撞击芦苇杆的样子。
当钩上的田鸡再度“咚”的一声落水时,一声沉闷干脆的“啵”响吞没了“咚”声,手中的竹竿猛然一颤,我像被电击一般,条件反射似的使劲挥竿,太沉,以为钩住了芦苇根,再咬牙用劲,水中传来水花声。
几经较量,第一尾大乌鱼被我拖上岸。
当时我几乎傻眼了,因为此前从没见过如此大的乌鱼。我心怦怦直跳,却不敢再走钓乌鱼,以为遇到乌鱼精。
回家过秤,差2两15斤!吸引得整个村上的人都来围观,一个劲儿地问我从哪条河里钓到的。
而我的大脑仍沉浸在与大乌鱼较量的紧张与兴奋当中,诚然也有一点私心,不想把自己发现的钓点告诉他人。
有了自己的宝地,加之走钓乌鱼数量之多,单条最大,我成了庄里庄外的“乌鱼王”。
后来,我到城市求学,只能在梦中与家乡的小河相遇。
再后来,成家立业、育儿还贷等现实压力接连而至,钓鱼离我越来越远,就连睡梦中也没有了家乡小河的影子。
直至前年儿子顺利考上名牌大学,我才再度梦回家故园。
我曾打电话告知逐渐迷上钓鱼的大哥我从少年时就一直守护着的关于那条小河的秘密,让他去那里试试。
大哥的回答让我感到茫然:那条河呀,近几年早已被城里的钓鱼大军钓烂了,不信你择日回来,我陪你圆一回少年梦。
我心不甘,趁着一个周日,起早赶到乡镇的大哥家,兄弟俩共乘一辆摩托,直奔小河而去。
的确,两岸芦苇丛生、河面覆盖水花生的家乡小河变了模样,稀稀疏疏的芦苇被割得残破不整,远看河面虽然还是一片葱茏,近看却尽是七零八落的草洞,可想而知这里曾被多少钓鱼人光顾过。
大哥见我不死心,劝我说,这儿早钓不到鱼了,不计其数的钓鱼人打下的鱼食沉在水底,腐烂发臭,影响了水质,再没有鱼在这条河里停留了,你看水花生上密密麻麻的空矿泉水瓶、鱼食瓶,可想而知……
我拿抄网抄起一只只空瓶,或许大哥见我难得回老家钓一次鱼,不想浪费时间,便建议我换一条河,解解钓鱼瘾。我没听他的建议,继续捞空瓶。
突然,我发现从一个草洞里翻游起一尾鲇鱼,目测1斤多重的样子。
我心头一喜,忙问大哥:备用鱼钩多不多?我想在这里钓鲇鱼!
钓鲇鱼?大哥疑惑,这河水都有味道了,会有鲇鱼?我未置可否,只想早点钓上鲇鱼,让大哥眼见为实。
大哥所带的鱼饵都是商品饵,没带蚯蚓,他不想扫我的兴,打算去镇上买蚯蚓。我拦住他,因为我看到河边的水花生根上爬满了肥嘟嘟的螺螺。我对大哥说:饵料有了!
我来到河边,摸一把螺螺,用鱼钩挑出一块块螺螺肉,拿刚刚抄上的空瓶,对着瓶口绑线扎钩。
几分钟后,十几把空瓶钩扎好,穿上新鲜的螺螺肉,用刀杆托着空瓶,将一副副钩子沉于草洞。
不想,最后一把空瓶钩还没下到草洞里,第一个草洞里的空瓶扑腾起来了。
大哥明知有鱼上钩,却不知如何把鱼请上岸,便催促起我来:有鱼上钩喽,快到这边,快来取鱼!
我安慰大哥:莫慌莫急,只要鱼儿上钩,几乎跑不掉的,鲇鱼吃口凶猛,嘴巴宽大,鱼越挣扎,钩得越牢……
我用塑料袋将刀杆梢上的刀刃缠住,对准空瓶口下的线一缠一绕,用力向后上方一扬,一尾2斤左右的大鲇鱼就上岸了……
那天,我们兄弟俩收获几十斤大鲇鱼。面对这么多鲇鱼,大哥激动不已,连连发问:老弟何时从少年“乌鱼王”变成了“鲇鱼王”?你咋猜到此河里有这么多鲇鱼?
我告诉大哥,鲇鱼是淡水中的“清道夫”,这条小河南北相连两河,看似一河死水,实则有水流动。
河中过多的腐烂鱼食正中鲇鱼下怀,青鱼、鲤鱼、草鱼、白鲦适应不了的水质,正是鲇鱼生存繁衍的好水域,再加上我看到有鲇鱼于草洞出没,岂能错过此机会……